朗读
编者按
2023年是毛泽东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倡导的延安双拥运动80周年，为深入学习贯彻党的二十大精神，更好地继承和发扬“拥军优属、拥政爱民”的光荣传统，增强广大军民国防观念和双拥意识，引领“爱国拥军、爱民奉献”的良好社会风尚，进一步弘扬双拥传统，深化双拥宣传，营造浓厚的“军爱民、民拥军”社会氛围，即日起，我们特开设“纪念延安双拥运动80周年主题征文优秀作品”栏目，欢迎社会各界积极投稿。
“感动中国”的英雄孟祥斌
周建新
金华不仅是一座全国双拥模范城，而且也是一座英雄城。因为在这座城流传着一个感动中国的英雄孟祥斌舍身救人的故事。
时间追溯到2007年。这年的11月30日，本是叶庆华一家三口最幸福的日子。因为前一天，她带着3岁女儿从娘家江西弋阳到金华探亲，看望解放军驻浙江金华某部中尉的丈夫孟祥斌。孟祥斌知道妻子女儿有半年没见到他了，这天他特地休假陪她们母女逛公园。可当一家三口手牵着手经过金华婺江的城南桥上时，突然传来一声惊呼：“救命啊，有人要跳河了！”桥上游人如织，孟祥斌打了个激灵，警觉地朝前头一望，只见桥中央许多人聚到桥栏杆朝桥下看，孟祥斌本能地松开拉着妻女的手侧身往桥下看，果见一女子在江中一沉一浮地挣扎，情况危急，“救人要紧！”孟祥斌马上去脱衣服和鞋子准备救人。江风飕飕江水冰冷，这时，叶庆华拉住他说：“这边太高很危险，从那边低的地方下水吧。”孟祥斌手嘟哝了句“我是军人，今天不下去就对不起这身军装！”说着从10米高的桥上纵身一跃跳入江中，奋力朝水面上只露发尖的跳江女子游去。
孟祥斌好不容易游到跳江女身边，一把拽住她的衣服拼命朝岸边拖。桥上的围观者便欢呼起来，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丈夫的叶庆华的心揪得紧紧的，心里默念着：“祥斌，你会平安无事的。”
可是意想不到的事终于发生了！
可能孟祥斌从10米高的桥上跳下受了伤，加上江水冰冷离岸又远两人都穿着厚衣服，且他还正患感冒，他的体力渐渐不支，拖着跳江女子的速度明显慢下来了，仿佛还呛了几口水，叶庆华看在眼里急在心上，拼命朝江中喊：“祥斌，你一定要挺住啊！”她抱起女儿教她快给爸爸“加油”，小诗妍听话地朝爸爸奶声奶气地喊：“爸爸，您用力游啊，我和妈妈都看着您哩。”5分钟后，一艘救援摩托艇终于赶到了，当摩托艇靠近时，孟祥斌用尽最后力气把跳江女子拖出水面，艇上的救援人员七手八脚地把女子拉了上去，可此时孟祥斌像块石头沉了下去，很快在江面上消失了……
“祥斌，祥斌，快救救祥斌啊！”抱着女儿叶庆华不禁哭了起来，小诗妍也跟着哭叫起来：“爸爸，我的爸爸不见了。”
“扑通！”一位武警战士纵身跃入江中去营救，摩托艇上的救援人员立即展开搜救，可找了整整10分钟，依然不见孟祥斌的踪影；110的巡特警和孟祥斌所在部队的官兵闻讯后也先后赶来救援，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，救援队伍来来回回在婺江上搜索，却始终找不到孟祥斌！
“我的祥斌……”泪流满面喊破喉咙的叶庆华终于支撑不住瘫了下来，小诗妍扑向妈妈，吓得边哭边喊“妈妈”。
好心的行人把她搀扶起来，并拉住了孟诗妍。“祥斌，你在哪里啊？大家都在找你，你躲到哪儿去了？”叶庆华情绪异常激动，一把推开行人扑向栏杆，“都这么久了，哪还有人啊，祥斌……”一阵撕心裂肺的恸哭后，昏了过去。
醒来时见救援队伍还在江中搜索，叶庆华掏出手机悲伤地泣告江西最疼爱丈夫的母亲：“妈，祥斌下河救人上不来了……”说完又一次昏厥，这时孟祥斌的战友已赶来照顾她们母女。再次醒来时叶庆华傻了似的，呆呆地看着江中越来越多的救援人员，抱着女儿反反复复地说着“爸爸没了”这句话，她觉得天已塌了！
直到下午1时40分，整整两个多小时后，救援人员才终于在大桥的第二与第三个桥墩间找到孟祥斌，并立即送金华市中医院抢救。随后部队用车把叶庆华母女送到中医院。
惋惜的是由于孟祥斌溺水时间太长，专家无回天之力，死神夺去了他28岁的生命。
“祥斌，你怎么说走就走哇……”叶庆华发疯似地扑向丈夫的遗体号啕起来，孟祥斌的战友拉开她，硬将她和女儿送到附近的锦华园宾馆，并叫来了部队医护人员陪护。
叶庆华母女眼睁睁地看着他沉入江中，一时阴阳两隔，叶庆华悲痛欲绝。
孟祥斌走得太突然了，叶庆华无法接受如此残酷的现实，她的精神几近崩溃，靠在宾馆的床头悲痛欲绝，不吃不喝以泪洗脸。孟祥斌牺牲后，部队首长和金华市领导先后来到宾馆看望了叶庆华母女，表示深切哀悼和慰问；孟祥斌的战友和陌生的金华市民更是一拨拨地来安慰她。一声声慰藉变成一股暖流缓缓流入叶庆华心田。
当晚，当叶庆华在两名女战士搀扶下来到通济桥时，桥上已人山人海，飕飕寒风中，自发而来的数千群众手中都拿着一支黄菊花，不少人手里托着点燃的白蜡烛，都他们面向孟祥斌牺牲的地方默默地伫立着，个个泪光闪烁；江边不断有人将点燃的白蜡烛放入江中。一时间桥上、江中星光点点，颇为壮观。桥栏上拉着写着“孟英雄您走好，金华人民永远不会忘记您”“孟哥哥，今夜我们为您守灵”等巨幅标语，格外醒目。有人发现她就是孟祥斌的妻子，便呼啦围上来……
12日1日上午，叶庆华和孟祥斌战友一起在孟祥斌宿舍里整理遗物。她在抽屉里发现一堆荣誉证书中夹着几封已发黄的信，那是自己和孟祥斌恋爱时写给他的信。叶庆华是经孟祥斌战友介绍相识的，对祥斌最初的印象是：帅气、耿直、豪爽，模样很像影视明星李亚鹏，不仅自己喜欢，连父母也“一见钟情”呢。经过一年多的恋爱，善良美丽的叶庆华把自己的终身托付给了他。
婚后一段时间，尤其有了女儿诗妍后，叶庆华难以适应这种聚少离多的军嫂生活，不免有些怨言，孟祥斌便写信回来做她的工作，她清楚地记得信的内容：庆华，你知道吗？选择军人就选择了寂寞，选择了独自承受……我也想和你一起花前月下，一起把女儿打扮得漂漂亮亮，可是不行呀，因为我是一名军人。信的末尾写下“理解万岁”4个字。
看了信后叶庆华赌气似的马上给他回信：谁说我后悔了？告诉你，我一点也不！我只是担心女儿对你越来越陌生，以后都认不得爸爸了。
怨言归怨言，叶庆华还是理解他的。丈夫是名优秀军官，是部队能独当一面的技术骨干，他能不忙吗？为了完成部队的重要任务，有时一连三四个月都不能休假，哪有时间回来陪她“花前月下”和打扮女儿呢？叶庆华在弋阳某单位打工，平时也忙得够呛，也没时间去金华看看丈夫，夫妻聚少离多就不可避免的了。
墙上的挂历中“12月18日”被丈夫用蓝笔打了个大大的圈，叶庆华心微微颤了一下，原来这天正好是她的阴历十一月初九生日。来金之前，祥斌在电话里说，今天我要提前给你做生日，我想送你一份让你惊喜的礼物。叶庆华问什么礼物，孟祥斌神秘地说：“暂时不告诉你，到时你就知道了。”
“祥斌，你究竟要送我什么礼物呀？快告诉我，别让我瞎猜啊。”她抚摸着丈夫的遗像问道。孟祥斌注视着妻子，却不能言语，好像故意留下这个谜让她猜。
睹物思夫，过去的一幕幕不断在她眼前浮现重叠。此时她仍不肯相信，自己深爱的丈夫已经不在了。
可祥斌在哪里呀？叶庆华又不得不接受失夫的残酷现实。但万分悲伤的她一遍遍地告诫自己：做军嫂一定要坚强，而且要宽容，不能让九泉下的丈夫笑话。于是她擦干眼泪，可不一会不争气的泪水又涌了出来。
孟祥斌救起的那个温州女孩叫李雪娟（化名），是因为网恋发现被骗才跳江自杀的。12月2日李雪娟在其姐姐、姐夫陪同下早早地来到叶庆华住的锦华园宾馆负荆请罪。他们三人齐刷刷地跪在叶庆华面前，李雪娟不住地磕头忏悔：“是我害了孟哥哥……”
叶庆华虽心里恨她不争气，受点挫折就轻生，但在心里还是原谅了她，扶起李雪娟安慰道：“你们都起来吧，我丈夫是军人，他这样做是应该的。”并真诚地告诫她：“你要记住：你在放弃自己生命的同时，很有可能，让别人失去了活下去的机会，所以你要好好活着，这就是对我丈夫最好的回报。”泪流满面的李雪娟不住地点头。
当外面传来对李雪娟的责怪声后，叶庆华诚恳地对来采访的记者们说，希望媒体呼吁让大家不要再指责李雪娟了，同时也希望天底下所以想轻生的人，要多为自己的父母想想。
叶庆华宽恕跳江女李雪娟的消息传出后，人们都十分感动，更加敬佩这位大义宽容的江西军嫂了。
12月1日晚上，叶庆华娘家的二哥叶建平、大姐叶罗英陪着母亲罗春花来了，叶庆华和母亲、大姐仨抱头痛哭，但叶庆华马上止住哭，坚定地说：“妈，大姐，祥斌是军人，咱们也要坚强点。”半夜，孟祥斌的叔叔孟繁富、大哥孟祥军、大姐孟霞、姐夫安起春也赶来了，叶庆华忍着巨大悲痛安慰他们。
12月2日，金华市有关部门决定追授孟祥斌同志为“金华市见义勇为为勇士”；3日，孟祥斌所在部队追认孟祥斌同志为“革命烈士”。当金华市和部队领导将孟祥斌的荣誉证书送到叶庆华手上时，叶庆华不再掉泪，她感激地说：“你们给了孟祥斌这么高的荣誉，我替祥斌谢谢你们。作为军嫂，我为丈夫而骄傲。”
12月4日上午，通往金华市殡仪馆的道路两旁，整齐地排放着数千只花圈；殡仪馆的小山坡上密密麻麻站满了3万多名自发前来告别的市民，他们举着鲜花、眼含热泪；追悼大厅里反复播放着金华歌手方向谱写演唱的纪念孟祥斌的歌曲《这一次》：这一次你纵身一跃/滔滔婺江见证壮烈/这一次你奋力的托举/托起生的希望震撼人间/这一次你永远离去/传扬正气如唱大风歌/这一次虽不再醒来/却用生命的光芒照亮人间/把生给了别人/用死铸就军魂/古老的石桥为你呜咽/金华山水把你铭记/英雄就在身边/英雄并不遥远/你用军人的脊梁挺起一座丰碑/一座丰碑
花圈如海，菊花如潮，在两名女战士护送下，叶庆华步履缓缓地跟在其后，后面是她和丈夫的亲人、丈夫生前的战友和无数陌生的群众。
告别仪式一开始，叶庆华来到躺在鲜花丛中的丈夫遗体前，用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，告慰道：“祥斌，你放心走吧，我已学会坚强，会照顾好妍妍和你父母的……”并深深地给了丈夫最后一个吻。
孟祥斌的遗体火化前，叶庆华执意要留下丈夫的军帽。她动情地说：“这是留给女儿诗妍的，等女儿长大了，我会告诉她，爸爸是一个军人，更是一位英雄。”
送走“丈夫”叶庆华就要和亲属一起回家了。叶庆华有个夙愿：让丈夫陪她母女玩遍金华城。这个愿望自女儿满周岁起就有了，丈夫也答应了无数次，可每次都食言，所以一次次地让她失望。11月30日晚上，丈夫搂着她愧疚地说：“我没有多少时间陪你，但以后日子还长哩。现在我可以向你发誓：我要照顾你一辈子，爱护你一生，让你和妍妍幸福！”看来这次他又要食言了，但叶庆华心里热乎乎的。可第二天他却去了另外一个世界！
晚上5时许，临别金华，叶庆华捧着用党旗包裹的丈夫的骨灰盒，再一次来到救人现场——通济桥，她想让丈夫在临走前再看一看他献身的地方。闻讯赶来的群众越聚越多，他们默默地站在叶庆华的四周，想多看一眼英雄的骨灰盒和英雄之妻。
为了完成英雄和其妻的心愿，在战友护送下，叶庆华抱着丈夫的骨灰盒乘车绕城一周。所到之处都有手握菊花的群众驻足默送，车后是长长的前来送行的车流，交通一度堵塞。叶庆华感动地对怀里的骨灰盒说：“祥斌，看到了吧，金华的百姓不舍得你走哩。”
当天22点40分，在孟祥斌所在部队官兵的护送下，叶庆华和亲属们一起进了车站。站台上，叶庆华捧着丈夫的遗像在前面缓缓走向开往沈阳的1034次列车，孟祥斌的骨灰盒由孟祥斌的战友李正基捧着随其后，气氛肃穆沉静。叶庆华边走边一遍遍地念叨：“祥斌，我们回家，我们回家。”
23时30分，军礼肃然，车笛响起，列车启动，叶庆华对着孟庆华的骨灰盒喃喃而语：“祥斌，我们现在要离开金华了……”
憔悴不堪的叶庆华无力地躺在铺位上，恍若梦中，怎么也理不出头绪来，头又胀又痛，却怎么也睡不着，吃了两颗安眠药也无济于事。她的手一刻也没离开过床头的骨灰盒，一遍遍地抚摸，不停地和它说着悄悄话，就像以往和丈夫团聚时一样。
12月7日上午9点40分，刘桥村为孟祥斌举行了追悼会；下午1时30分，英雄孟祥斌的骨灰被送往齐河县烈士陵园安葬。9日，孟祥斌被增补为2007年度浙江骄傲评选活动提名人物。
叶庆华把金华市民送来的金佛手、千纸鹤和婺江水放在孟祥斌的墓穴边，唱着金华歌手专门为祥斌创作的《这一次》为丈夫送行。
站在丈夫孟祥斌的墓前，叶庆华为有这样的丈夫感到骄傲，坚强的叶庆华深情地说：“祥斌，我为你而感到骄傲，如果有来生，我还要嫁给你！”
被英雄事迹所感动，著名歌唱家谭晶为孟祥斌英雄事迹所感动，含泪为赞颂他的歌曲《你就是英雄》录制唱盘。
孟祥斌被评选为“感动中国”杰出人物。2008年2月17日晚，在2007年度“感动中国”颁奖晚会上，著名的央视主持人白岩松把这样一段颁奖词送给已经离去的英雄：“风萧萧，江水寒，壮士一去不复返。同样是生命，同样有亲人，他用一次辉煌的陨落，挽回另外一个生命。别去问值还是不值，生命的价值从来不是用交换体现。他在冰冷的河水中睡去，给我们一个温暖的启示。”
（本文系作者2007年事发后的第二天赴金华采访，后又作补充采访所写）